5月8日至10日,中宣部組織新聞采訪團赴江蘇省贛榆縣對“最美基層干部”--贛榆縣人民法院民一庭副庭長姜霜菊法官先進事跡集中采訪。5月10日上午,記者們跟隨姜霜菊來到青口鎮、墩尚鎮當事人家中回訪。沿著坑洼不平的鄉間小路來到墩尚鎮泥鰍養殖基地,姜霜菊見到當事人張某夫婦,彼此嘮起家常,非常親熱。戶外沒有坐的地兒,姜霜菊一把拎起泥鰍塘邊上一條閑置的舊長凳,招呼張某夫婦邊坐邊聊。采訪結束,老張追著姜霜菊要她等泥鰍再肥時,過來嘗嘗泥鰍、嘗嘗新鮮的水果瓜菜。

  一條板凳一條心。此情此景,人民日報記者在筆記本寫下:她,就是能和老百姓坐在一條板凳上的人!

  一輛自行車跑遍贛榆鎮村

  1984年,春暖花開時節,姜霜菊調入贛榆縣人民法院青口人民法庭。上班第一天,法庭配備了3件辦案必備物品:雨衣、公文包和一輛“大橋牌”自行車。自此,轄區老鄉們總能看到這樣一個年輕的身影:她身著深藍色法官制服,騎著一輛老式自行車,穿行在縣城周邊的鄉鎮農村。這一騎,就是十年。

  “那時候條件艱苦,辦案沒有汽車,法庭轄區又多在農村。婚姻家庭案件、相鄰權糾紛案件,幾乎都要辦案人員出現場辦理。有時候估摸著中午回不來,就帶上煎餅和咸菜,開飯時到老百姓家借口湯喝喝。”姜霜菊回憶起當年下鄉辦案的情形,一天下午,她和同事回法庭途中,突然雷電交加大雨如注,她和同事連人帶車沖下圩溝,幸好被一路過的老鹽民救起。

  這便是上世紀80年代用一輛自行車走出的“群眾路線”。“去村里多了,老百姓自然熟悉了。辦個案子回來,車簍里總是塞滿鄉親們送的韭菜、菠菜、西紅柿,都是老百姓的一片心意啊!”

  這是那時的姜霜菊遇到的一場普通的家庭糾紛。春天的一個早晨,一名外地婦女來到法庭。她面容憔悴,臉上掛滿淚水。這是一名中學教師,她與丈夫李某是師范學院的同學,當時在學校就是一對戀人,因為來自不同地方,畢業使他們面臨分離。在愛情與親情之間,她毅然選擇了前者,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,追隨男友來到贛榆。但李某脾氣暴躁,婚后缺點暴露無遺,稍有不如意非打即罵,現在又提出離婚,女教師稱,現在的她孤立無援,娘家也和她斷絕了關系,要是離了婚,只有一死了之。

  姜霜菊來到李某家,以兩人的感情基礎為突破口,讓李某找出戀愛期間給妻子寫的一封封情書。男兒有淚不輕彈,回想起過去的溫馨甜蜜,李某落淚了。這時姜霜菊勸道:“兩個人建立一個小家庭,就相當于兩只小鳥做了一個窩,又生了小鳥。現在你們要拆散這個窩,拆了以后還要分這個窩的小棒棒,小鳥不就掉下來摔死了。你們兩個是有文化的大人啊,真還不如一只小鳥!”

  和好如初以后,女教師專門又來法庭,激動地感謝著姜霜菊:“我的娘家不在本地,姜法官真好比我的娘家人!”

  “家里疙瘩解,法院找小姜!”小有名氣后的姜霜菊還是一身藍制服,匆匆奔忙在腳下這片土地,“那時候剛生了孩子,去村里辦案奶漲了怎么辦?找一條大毛巾胸前一扎,蹬上車就上路了。”

  法庭十年,給了姜霜菊法官生涯最初的積淀:鄰里矛盾,家庭糾紛,夫妻反目,糾紛的起因大到房產,小到四五毛錢一片的瓦片,雞毛蒜皮,零零碎碎。“特別是農村大家庭,一開庭來幾十號人,雙方把法庭圍得像個集市。有一言不發大打出手的,有喝醉酒借酒撒潑的,有懷揣菜刀準備拼命的。見多了好啊,辦案多了應變能力,性格也變得從容多了、淡定多了。”說到這里,姜霜菊抿嘴一樂。

  她被老百姓稱為“調解法官”

  “先不要嚷嚷,聽我說,我來告訴你什么叫評估。打個比方,十年前你用10萬元買一套房子,現在被別人拆了,賠你10萬元,你同意嗎?”

  “那不行,現在的房子值30萬元。”

  “那好。你坐的椅子我們法院買的時候是1000元,現在買新的才800元,今天你不小心坐壞了,讓你賠1000元,你同意嗎?”

  “那也不行,買新的才800元,憑什么讓我賠1000元?”

  “好,現在回到你們爭議的墓碑賠償問題上。到法院賠償你的數額,是當天砸碎時的市場價。墓碑市場價值多少,我說了不算,你說了也不算,只有物價部門說了算。你要到物價部門讓他們給你的墓碑定價,然后我們再按照物價部門定價處理你的賠償問題。現在懂了吧?”

  這是一段上世紀90年代初,姜霜菊從法庭調入贛榆法院民庭,對一起財產損害糾紛案件的調解實錄。娓娓道來的語言,深入淺出的比喻,讓“調解法官”的名號不脛而走。

  “其實案件審理多用調解源于法庭時期。那時法庭人少啊,很多案子需要自己審、自己執。我就發現,把調解工作貫穿審理執行全過程,這個方法好用!”姜霜菊說起上世紀80年代末贛榆農村最為棘手的離婚后財產分割糾紛,“女方要把嫁妝拉回去。陪嫁時的杯子、柜子甚至毛巾、拖鞋,一樣也不能少。如果你判決了,判決書上錯一個字、漏一個字,比如掛衣櫥寫成書櫥或者簡單的一個'櫥'字都不行,將導致無法執行。被子還要標明里子面子各是男女哪一方的,否則又無法執行。得了,還是先庭上調解、執行中繼續調解這樣好,執行時法官拿個本本坐在男方家門口,女方往外抬嫁妝,抬走一樣劃掉一樣,遇到爭執,現場調解見招拆招,這個方法最好使。”

  把緊貼地氣的調解理念與方法帶到法院民庭,十年時間,成就了“姜霜菊經手的案子基本調解結案”這樣一個上世紀90年代還很鮮聞的“神話”。這時期更多類型案件的審理,讓她著意于各種調解方法的總結歸納:如針對年齡大或情緒偏激型當事人的類比分析法,針對婚姻家庭類案件當事人的親情感化法,處理財產損害賠償、農村承包合同、排除妨礙等案件的現場協商法等。

  2000年初,調解漸漸成為法院化解矛盾糾紛的主要工作方法。在法官審判業績考評中,姜霜菊這個名字迅速脫穎而出:調解率、改判率、息訴率,幾乎所有數據在贛榆法院乃至全市法院名列第一,其年均近600件的辦案數甚至可以和經濟發達的蘇南地區法院辦案狀元們比肩

  法院的年輕法官們對時年45歲的姜霜菊開玩笑地說,“奔五”的姜大姐終于“火”了!

  挪近的位子走近的心

  80后王建對姜霜菊有一個特別的稱呼--“姜阿姨”。2008年初,王建駕車行駛時撞傷了一個老大爺,巧的是,他的汽車保險剛好超了一天,還沒來得及續繳,所有賠償費都得自己出。開庭時,憋了一肚子氣的王建坐在離姜霜菊最遠的席位上。法庭調解時,他憤怒地質問姜霜菊:“老大爺是農村戶口,憑什么按城市標準賠償?我車被扣押了,沒錢賠!”

  面對小伙子的咆哮公堂,姜霜菊微笑著耐心解釋:“老人一直都在縣城的兒子家住,你撞他的時候也在縣城,以后養傷還在縣城,你說能不按城市戶口賠償嗎?這可是法律規定。我看你呢,先交押金把車贖出來,還可以不耽誤賺錢。這樣消極對待,損失的還不是你自己?”

  長輩般的誠心解釋,親人般的設身處地著想,消融了王建心里的堅冰。他一點點從最遠的座位挪到了離姜霜菊最近的位子:“現在我不叫您法官,我叫您阿姨,您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。”最終,王建聽從了姜霜菊的調解建議,賣車還錢。

  可找車時,王建又遇到了麻煩。因為車被扣一段時間了,不知道現在車在哪兒。姜霜菊托同事找朋友,輾轉幫王建找到了汽車。不少人問她:“這事你這么上心,小伙子是你家親戚啊?”姜霜菊笑笑說:“你別管什么親戚,反正他管我叫姨!”

  多年一線辦案的磨煉,還讓姜霜菊練就了一身矛盾糾紛化解的硬本領。2005年擔任贛榆法院民庭副庭長以來,她承擔了院里交辦的一大批各類矛盾激化、重大疑難案件:有多年積案,重審再審長達20余年的房產案、全國人大交辦的一審二審信訪案、拆遷“釘子戶”案等,幾乎件件做到案結事了。

  有這樣一起案件,雙方當事人都姓李,是自家親兄弟。兩人因解放初期遺留的家庭房產發生糾紛,從1984年開始訴訟,起訴、撤訴、再起訴……一場馬拉松式的官司一晃過去20多年。審理過該案的多任法官都已經退休了,連訴爭的房屋都被拆遷了,這場糾紛也沒有畫上句號。

  姜霜菊接案后,想到原、被告雙方畢竟有著血濃于水的同胞親情,決定著手進行調解。她很快發現,因雙方訴爭的房屋系上世紀50年代土地改革時的房產,現又拆遷,原告的訴訟請求證據明顯較為薄弱。抓住這一點,她先后近十次主持調解工作,積極引導雙方當事人自愿選擇調解程序并達成了調解協議,從而結束了這起纏訴20多年的紛爭。

  “知道雙方調解協議簽字時的心情嗎?我真是想大喊出來,想出去大唱一場、大喝一場!”說到這里,她炯炯有神的眼中閃現出淚光。其實姜霜菊后來什么也沒做,只是打了個很激動的電話給一直關注該案、年近八旬的老院長,“老院長,賠了一萬五,就把他們要求至少4倍這個數才能調解的案子解決啦!”